“人间春色太无情，不管音容隔死生。满地梨花坟上雨，一番零落又清明。”——题记

从我脚下到你们坟前只有300公里，我用10年的时间在心里丈量着这段路程，从未付诸行动。忙吗？好像很忙。是不敢回还是不愿回，甚至是害怕回，我自己说不清，但我知道我今年特别想回，抓心挠肝地想。20年的离别，承载的是30多年的记忆。如果有一天我失忆，我想那段和你们一起的日子，我必定不会忘记。

都说阳春三月，柳绿花红，但在我眼中是一片荒芜，如果非要再写个词上加个程度，那就是死一般的荒芜。祖坟的萧条，老屋的荒芜……我用现在的足迹丈量着当年的记忆，当年的墙那么高，高到我踮起脚尖都够不到；当年的沟那么深，深到我一探头就心颤抖；当年井边的石头那么光滑，滑到像镀了一层蜡；当年的坡那么陡，陡到我一口气都爬不到顶……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满村子奔跑，用自己的小肩膀努力挑着水桶，每天守着两个老太太撒娇……我寻着当年的记忆一步一步走，一点点对应记忆，每走一步我都泪流满面。害怕错过每个细节，我用手机拍了两个小视频，可我没想到20秒的视频，我反反复复地呆看了整整三个多小时，从一个回忆到几个回忆，关于你们的，关于我的，关于老屋的……如今的我想对当年那个傻傻的自己说一句：“嗨，小姑娘你好幸福，有这么深爱你的两个人！”站在老屋后院一角，望着荒凉的小院，我恨不得扒开每一块倒下的砖，问问当年那个大大的房子，那些我最爱的酸枣树，甚至那些我害怕的旧房子都去了哪里，去了哪里，我心中疯狂地呐喊。老屋被别人改成了新房，剩下的我只有回忆，我怀念你给我买的那么多好吃的，我忘不了你牵我小手走遍大街小巷的场景，还有你每次带我去上坟给我讲述每个墓地的故事……

现在换成我来给别人讲述关于你们的故事，我把纸钱一沓一沓的往你们坟前放，我想把这些年亏欠下你们的全都给你们，我一遍一遍喊你们赶紧收钱，我想如果你们泉下有知，你们一定非常高兴我终于来看你们了。我想在你们坟前大哭一场，又怕丢人，母亲说：“你要告诉你曾祖母和祖母，你来看她们了。当年他们没有白疼你。”父亲说：“你们一辈子没享福，赶上了划成分，每天被赶去清扫猪圈、扫大街、挨批斗，甚至被别人拳打脚踢到骨错位，一生除了对襟衣服没有穿过别的，两个孤苦老人相守走过风雨60多年……”父亲说的很平淡，可我分明听见父亲声音的颤抖，看见父亲眼中的泪光。我拼命地放纸，我想让灰烬迷失我湿润的双眼，我想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的歉意。

我以为我看过老屋、烧过纸钱会好受许多，我万万没想到回家后的我撕心裂肺地哭。深夜害怕吵到家人，自己蹲在厕所地上咬着毛巾痛哭，我没想到你们这么普通两个老人家惹我这么悲伤，每一滴掉落的眼泪都有我默念的一句对不起，越想制止泪水越是止不住回忆，越回忆越伤心，我不知道自己是内疚还是思念，我分不清这样痛苦的思绪，仿佛只有把泪水倒干我心里才会好受一点点。

“哀伤满怀不能言，放声哭泣泪涟涟。痛忆往事一遍遍，音容笑貌在心间。”我不敢轻易许诺每年都到你们坟前看看，我只期盼这一次一次的想念，一分一秒的记忆能扎醒一个不孝的人，让一年一年牵挂的300公里的情能延续……

（作者单位：东曲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