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

一股强劲的西北风从黄土高原呼啸而过，冬天便悄然降临在故乡了。瞧！小河变窄了，群山显瘦了，放眼望去，连绵的山峦变得褐黄、萧条，原野四处显得单调、枯燥。

这时候的冬是最温柔的，是变奏曲，没有寒冷的侵袭，没有大雪的纷扰。农人们就趁着寒冬未来、大雪未至前，把地里所剩无几的农活全部干完。

小雪宰羊，大雪杀猪。这是故乡人在冬天要干的两件大事，仪式感十足。那简直就是一场会战。全家上下总动员，同门兄弟齐上手。屠夫腕一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滚水烫猪身，开膛破肚皮，头是头，蹄是蹄，肉是肉，油是油，婆姨女子围着锅台打转，杀猪菜的香味在娃娃们的嘴间四溢。酒足饭饱后，主家把杀好的猪用黄泥和糜草包裹住，冻在院子的角落里，等到腊月逢节进城卖个好价钱，过个肥年。

真正意义上的寒冬是从冬至到来那天算起的。这时候的冬是进行曲，忙了一年的乡下人总算闲了下来，开始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男人们围着窑里屋外干些零零碎碎的活。年轻人为图个好光景，还在外打工。孩子们在院里疯跑着玩耍。女人们则缝新补旧，纳鞋织衣，吃完饭就相互串门。谁家的日子过得好，谁家的庄稼收成好，谁家的媳妇孝顺，谁家的孩子有出息，婆姨女子们凑在一起就永远有拉不完的家常，唠叨不完的事。

小寒过后没几天，一场雪趁着夜色飘飘洒洒降了下来，整整落了一夜。天放亮，农人推开门，远山近景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万籁俱无声。看！连绵的山峦和原野四处尽是白雪皑皑。一声狗叫打破了故乡的宁静。扫雪、玩雪成为这个清晨的圆舞曲。大人小孩拿着扫帚、铁锹开始清扫，从家门口一直扫到大路上。不一会儿，原本被白雪覆盖的故乡就出现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羊肠小路，这是扫出来的路。烟囱里的烟由浓到淡、从有到无，想必是女人们已经做好了饭，一锅热气腾腾的饭菜已经端上了桌，期待扫雪的男人们归来，为他们祛除身上的寒气。

中午时分，太阳当空，雪几乎消融了一半，放羊老汉赶着羊出了圈，走到山顶上。看着今冬的第一场雪，他有点激动，一嗓子便喊出了山歌，这山歌让单调的冬日多了一份活力与亮色，这应该是对冬最好的礼赞。

断断续续的几场小雪过后，眼看着年关将近，冻在院子角落里的猪羊肉终于派上了用场。这个用黄泥和糜草做成的天然冷冻室使猪羊肉的成色和品质丝毫未损。一大早，吃过饭，置办年货的农人们便从各家的羊肠小道出发，带着年货，或赶车，或人背，慢慢聚集到小山沟，又从小山沟涌进了县城。一上午，县城的各个集市像一锅开了花的水，沸腾成一片，喧闹成一团。

年，是一岁之首，也是冬进入尾声的起点。这时候，故乡是最热闹的。大家走亲串户，吃喝玩乐，大事小事暂时抛在脑后，沉浸在一年中难得的天伦之乐中，这大概就是冬的馈赠吧！

不知哪天，风就停止了肆虐，山也变得温柔，小河破冰开流。它们在说，珍惜现在吧，冬天就要远去了！

（作者单位：新技术产业发展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