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日下午，正在老家的弟弟发来一条微信：远德哥今天走了！见此消息，立时默然。

表哥大我22岁，今年3月刚过80岁生日。而80岁的人生中，他陪伴病孙子就有23个春秋。

1995年，表哥8岁的孙子刘更马因为一场高烧导致痴傻。更马得病后，表哥和家人带他到运城、太原好几家医院去看，没查出病因；因为家里并不富裕，就没有再去北京、上海等大城市的医院。多少年了，一直不知道孩子究竟得了什么病。生病的更马经常咬人、打人，伤及无辜。没有办法，表哥、表嫂、表侄他们只好用绳索将更马锁在树下、房子里。

从1970年代末考上大学后的十几年里，我每年春节回老家都去看望大姑——表哥的母亲。更马刚生病时，大姑还健在，她和表哥是更马的主要看护人。大姑和表哥照看孩子的饮食起居，十分费心劳神。在照护更马3年后，1998年，80岁的大姑在放心不下病重孙的忧郁中离开了这个世界，主要照管更马的重任就压在了表哥的肩上。

更马被锁起来后，情绪好的时候，他不闹腾，静静地听、看家人过来过往；情绪不好时，他撕咬衣物、狂甩东西，有时还会挣脱锁链。为了安全，表哥就把更马房间的窗户用木条封死，只留一个小窗口让更马向外观看。更马还曾经在挣脱锁链后徒手拆窗户木条被木条刺伤，他不说话，等表哥他们发现时，受伤的左手肿胀得厉害，差点截肢。更马一年四季不愿穿衣服，表哥就在他居住的屋子盘上土炕，冬天烧热。暴躁的更马将床单和被子一次次撕烂，还是没有办法，表哥就买了两条撕不烂的电热毯，一条铺在炕上，一条盖在孙子身上。

更马的父亲患有强直性脊柱炎，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只能干轻巧一些的农活，家里的几亩果树就靠其妻子经营。对父亲的劳累、对妻子的劳作，他都深深地内疚和无奈。

原本活泼可爱的孩子，咋成了这样啊！孙子在疾病中一天天长大，表哥心里就一天天忧愁；孙子被疾病一天天折磨，表哥心里就一天天难受！这是一条命，再怎么也得保护，绝不能放弃啊！表哥心里装着这个孙子，就和病孙子住在了一起。他做面条，给孙子捞一小盆稠的，一勺一勺喂，自己则舀碗稀的。表哥就这么吃喝，就这么将就着生活。

去年，媒体报道了表哥和病孙子的事，地方政府、机构和好心人对他们进行了帮助。医疗机构对更马作了专业诊断，因为得病时间太长，更马已无法康复。而前年，表哥也患了重病，身体便日渐衰弱。

表哥陪伴、照护了病孙子23年，他怎么能舍得下这个孙子呢？他放心不下更马、放心不下这个家啊！带着眷恋和不舍，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可他的更马知道爷爷去哪儿了吗？

再也不能照护受难的孙子，再也见不上憨憨的孙子了。我可怜的表哥啊！

（作者单位：杜儿坪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