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忽来的雨，像是慢悠悠出门倒水的主妇，忽然听到孩子的哭声，高喊一声“又咋啦？”急忙往外泼了

一盆就走，倒出去时势态汹涌，收走时行色匆匆，留下那些瞬间被激起的浓雾绕山不散，就像主妇嘴里的碎碎念不绝于耳。

印象最深的一次看雾，非华山涉险之行莫属了。中秋时节的雨也因为有了雾而变得像古灵精怪的小女孩儿，下一步要整什么鬼点子，根本猜不出。

头一天抵达华山脚下已是傍晚时分，连日长时间开车的乏累，影响了胃口，平日最爱的发现美食的快乐也无力享受，随便扒拉了一口便躺下休息，保存体力准备迎接第二天的一场硬战。

只觉刚刚躺下没一会儿就听到闹钟响，大脑还没从前一天的疲惫中缓过神儿来，心里知道要兑现承诺，夜爬华山，可另一个自己好想就这么大睡几天啊。纠结的时候夫已经起身收拾好背包，等待我起床了，看着他已经准备好，我也不太好意思继续赖床了，迅速收拾好，两人便出了门。从旅店出来，天空还是一片漆黑，落下些凉凉的雨丝，温柔得轻吻着脸颊，顿时就褪去了困倦，一下子精神起来，大步迈向进山口，向着西岳出发。

小时候在农村，出了姥姥家的院子，河对面的山就在眼前，当时看山的感觉就像后来看还架在鼻子上尚未脱去的眼镜，距离近得甚至有些晃眼。

夏日的夜晚总是从家家户户端着热腾腾的碗来姥姥家院子里，慢悠悠又总是美滋滋的吃饭聊天开始的。年老的爷爷们嘴上叼着旱烟袋，手里搓着羊毛纺线锤，聊天前要先起一声长长的划着弧线的调子，像戏曲里开唱前那声长长的“咦……”“诶……”听到的人，总觉得日子仿佛会这样定格在那一瞬间。年轻的姑娘们会围着小姨聊着当时热播的郭靖黄蓉，小伙子们则在碾子的另一侧像看不到姑娘们似的比划着拳脚。我还是喜欢头天晚上听老寿星们讲神仙们腾云驾雾的故事，第二天一早起来，等不及穿戴整齐，常常光不溜就冲出院子，看看有没有哪位神仙来看我。打入眼帘的自然不是什么神仙，然而只要看到了雾，就像收到神仙即将驾到的消息，忙不迭坐在碾子上，盯着那轻飘飘的雾，想象着神仙站在雾上的动作神态，此次下凡要拯救哪些受尽欺辱的穷苦人家，又有什么给穷小子配个仙女的公派，一次又一次，直到姥姥耳边响起一次又一次叫吃饭的呼唤。

小孩子的世界总是那么无忧无虑自由自在，长大后的世界也总是一地鸡毛，知道那雾里也没有什么神仙，也知道不论是谁在过苦日子，能拯救他的也必然不是哪位神仙。然而一想起那些童年趣事就总能从心底笑出花儿来，带着嘴角荡起的笑，再继续在一地鸡毛里慢慢扎起一只只鸡毛掸子。

（作者单位：晋兴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