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来到婺源，感觉都是不同的。

第一次来到婺源，是以摄影师的身份来的，拍摄的是这里漫山遍野的油菜花和多如鱼鳞的水稻田；第二次来婺源，是以作者的身份来的，描写的是这里厚重的历史和淳朴的民风；第三次来婺源，是以朋友的身份来的，独自待在这个位于江西山区的锦绣小镇上，近距离感受着它绵长的呼吸、嗅着它独特的味道。

又是一年春三月。清晨，我站在附近的山上，凝望着它熟睡的样子。乍暖还寒的气候让篁岭的水汽异常厚重，整个镇子潜藏在一片浓雾之中，众多白墙黛瓦的徽式建筑若隐若现、似真似幻，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晨露打湿了花草，侵染了衣衫，而我却浑然不觉。

心动，风亦动。东方的天空开始微微发白，从那里吹来一阵强风，沿着山坡、贴着青绿色的水稻苗一路冲到山脚，就像无数层绿色的波浪前仆后继涌向镇子一般。空寂的小巷里、沉默的街道就像被突然唤醒，鸡鸣、狗吠、木质大门开启时的吱嘎作响、踏在青石路上的脚步摩擦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伴随着逐渐变淡的雾气和几缕袅袅炊烟，被风所裹挟，悠然飘向远方。

这些慢慢逸散出人间气象，让附近的自然风景也鲜活了不少。太阳终于爬上了山坡，照亮了这一方天地，将眼前的一切渲染得富丽堂皇：或深或浅的雾汽向水一样在天空中、房檐上、田野间缓缓流动着，氤氲着淡金色的光芒；多达万亩的油菜花已然开放，密密匝匝橙黄色的花朵满醮着清晨的露水反射着阳光，星星点点，就像金色的海面上流光飞舞、皇家的丝绸上缀满珍宝，晃得我不由地眯起了眼睛；躲在山阴之处的水稻田也不甘寂寞，层层叠叠的，贪婪地吸收分解着剩余的阳光，犹如西洋玻璃一般，根据自己的个性变成七色，给金光密布的空间添加了一抹瑰丽神秘的色彩。

此时，雾气彻底散去，风也渐渐停了下来。一股属于南方春天的温热气息悄无声息地充满了整个空间。小镇从睡梦中彻底醒了过来：各种小卖铺、小吃铺都纷纷开张，吆喝声此起彼伏；本地人操着一口土话相互寒暄打招呼，更多的是外来的游客，背着相机、拿着地图、南腔北调地问东问西；老人们牵着牛、赶着鸡来到田间地头准备干活，孩子们背着书包、呼朋引伴地走向学校。对于他们来说，日子依然在继续，熙熙攘攘的外地游客只不过是生活中一个掀不起任何微澜的小片段而已。

我逆着涌向油菜花的人潮回到了镇上，反而感觉到了一丝意外的宁静。独自走到众多存世上百年的建筑之间，仔细观望着刻在门庭斗拱之上的精美雕刻，无声地阅读着这些家族异彩纷呈却各不相同的历史，静静感受着楼堂转角间的时空流转、风云变化。

婺源美丽的风光已经看过，此时，一种安逸的感觉流淌在心间。像当地人一样，我坐在一家比较清静的小吃铺，点几样可口的早餐，慢慢地品尝着味道，休闲地望着远处的人山人海，就像看一幕喧嚣的戏剧。

又开始下雨了，身边的风景变得模糊起来，水雾弥漫、烟波缭绕，犹如那遥远的记忆，就像那昨夜的梦。

三月，我在婺源。

（作者单位：晋兴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