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午后，屋内温暖如春，屋外的阳光穿过凛冽的寒风，透过沙发旁的窗，暖暖地、静静地将我环绕，犹如温柔的恋人轻轻依偎在怀，一种懒懒的幸福不觉将我拥抱。在这样惬意的午后，什么也可以去想，什么也可以不去想，哪怕是只是静静的呆坐，都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随手翻起一本书，一片干枯精美的银杏叶标本赫然映入眼帘，它静静地躺在书页间，平坦且舒展，虽失去了往日的色彩与娇嫩，变得枯黄干枯，但精美的外形，清晰完美的花边轮廓，仍难掩往日的华美。遥想古人，常将银杏种植于古寺道观之中，常为大德高僧、羽衣道士所钟爱。其叶或被视作灵物，于诵经礼佛、修禅悟道之际，飘落肩头，似为天赐启示，点拨迷津；或被采撷入药，救死扶伤，化解世间疾苦。

惊叹之余，记忆的闸门也随之悄然打开，而今的思绪便越过记忆的闸门，回到了那个早已逝去的秋日黄昏，一次无意间的林间漫步。

那是一个深秋的黄昏，秋意绵绵，风中已然收起了温柔，渐渐显露出一丝冷酷来。正是：银杏初黄映日开，秋意渐浓色更鲜。在长满银杏树的步行道上，落叶飞舞，抬首、低眉、远眺之处，满眼尽是你艳丽的身影。这是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更像是你与秋天的一场盛大告别舞会。

舞台上翩翩起舞的叶，在难察觉的风上，飞舞、旋转、飘落，看似触手可得，若真想抓在手心，又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探出手臂间，你却俏皮地打着旋儿，从我的指尖翩然而过。

台下那已经谢幕的叶，呆呆地躺在地上，像是在欣赏同伴的舞姿，又似在回味舞台上曾经的自己。这些叶子虽俯身可得，但大多已失去色韵，鲜有引起人们注意的。而更早些时候的落叶，早已被人踩踏碾碎，或在偏僻草丛、角落里开始慢慢腐烂。

枝头是即将登台的叶，正俯视着这一幕，都在枝头颤抖摇曳。或许是看到了沉醉在舞蹈中的枫叶，难掩跃跃欲试的激动；也或许是因为目睹了那些被卷走落叶的最终结局，而心生恐惧在枝头震颤；又或许只是因为一时难以做出决策，显得焦急而又茫然。

那时我不禁感慨，眼前这叶落时节的景色，无疑像极了我们的人生，飘落的是抓不住的现在，坠落的是回不去的过往，悬在枝头的是我们未知的未来。忽地想起一句很有诗意的话：银杏是秋天最后的背影，如果留不住秋天，那就带走一片银杏叶吧！

你还记得吗？那时你在阳光下的枝头上闪耀着迷人的色彩，我踮起脚尖，贪恋地将你一片一片轻轻摘下，年幼的儿子一路上不停地用手捻着叶柄，像个身形优美的旋转舞者，回家后还用几片叶子合拼成了一个亭亭的美丽舞者，四处向人展示炫耀。只是时隔多年，那个树叶画板早已不知去向，而被我随手塞进书里的你，反倒因为我的遗忘而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而现在，你静立在我的指尖沉默不语，在这静默不语中，似乎又有无数情思在悄然涌动。你薄如蝉翼、脆如薄饼，脆弱得经不起一点磕碰，生怕我笨拙的手随时都会让你碎裂开去。

我第一次被这丝丝缕缕的叶脉所惊叹，在阳光的投照下，丝丝缕缕的脉络凸显得格外清晰分明，乍看纷繁无序，细看实则排列规整有序，或如鹿角、或像扇骨，共同绘织成一张精美绝伦的网。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然待这绚烂散去，才看清始终撑着自己梦想的它，依旧对你默默支撑、不离不弃、相伴始终。

我轻轻地合上书页，我觉得此时的叶，似乎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叶脉倾诉。

（作者单位：西铭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