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工程队,是中国现今唯一保存完整的日军集中营实物遗迹,被称为中国的“奥斯维辛”。为掩盖罪行,当时日军对外称其为“太原工程队”。
俗话说,地上文物看山西。作为举世闻名的表里山河、中国古代建筑宝库的山西,保留了全国数量第一的华夏文明遗产。建城2500余年的太原,更是汇聚了众多的神州瑰宝,承载了华夏文明不计其数苦难辉煌的
繁衍脉络。相比每年数十万人参观吊唁的奥斯威辛纳粹集中营,鲜为人知的“太原工程队”因被建材装饰城环伺其中,长期“大隐于市”。
惭愧的是,作为本地人的我,也是在不久前才第一次知悉此处。首次导航时,反复进出数次,怀疑走错了地方,等到亲见文保铭牌才定心。与日军《中国事变画报》上的图片比较,现旧址除新放置“俘殇地”的石碑外,两排当时关押战俘的狭长旧式砖瓦房尚保存完整。瓦房坐北朝南,砖木结构,人字顶,内部中设东西走向过道,侧为若干隔间。
前日的凉雨阴沉了一白天,这片低矮建筑虽横陈在闹市中,陈旧晦暗的营房外鸦雀聒噪,但依旧掩藏不住紧闭门窗后的肃杀。从铁篱包裹的木门放眼望去,死寂的营房内没有一丝灯光。我在门口深吸一口气,酸臭霉败瞬间战栗大脑。为了深刻感受,我循着窗棂屋缝漏下来的亮光,拖着滞重的双腿,开始硬着头皮一步步踱向深不可测的至暗幽冥。
从进门的一刹那,嘈杂的世界便咣当一下锁在了外边。每迈一步,就会被无数透过层叠密布的大通铺的充血眼睛所凝视,耳畔不停回转着成千上万铁链的狰狞,以及连绵的悲怆呜咽。压抑、憋闷、悲愤、沮丧、委屈等幽闭情绪纷至沓来一并挤进脑门,反复冲击鞭挞着我自以为足够强大的内心。百感交集的心境随着愈趋沉重的步伐而逐渐淤积堆垒,及至直面无尽纯黑,神志大抵还弥存。不曾想,无意间扭头看到亮光透入监牢墙体上的四个大字“誓死报仇”。那一刻,长时间紧绷的刚强终不可抑制地顷刻崩溃了,不能自已,涕泗横流。
从1938年6月到1945年8月的7年间,这里共收容、关押过10万至12万中央军、晋绥军和八路军战俘以及普通中国百姓。被俘人员不仅生存环境极其恶劣,战俘集中营同时也是日军输送战俘苦力的转运站、日军医院血液供应站、细菌试验场和新兵活靶“试胆”训练的虐杀暴行地。
据统计,二战时期,日军在中国设立的战俘集中营有40余个,关押战俘约50万人。如果算上在各地临时设立的战俘收容所、留置场,关押战俘约在百万人以上。中国也成为日军在亚洲设置集中营最多的国家,其中,石家庄、北京、太原、洛阳、天津、济南等集中营规模较大。分布各地的战俘集中营,渐渐都在城市发展的进程中销声匿迹,而“太原工程队”旧址,成为了全国唯一留存至今的实物遗迹和唯一保留有牢房的侵华日军集中营,具有无法复制的唯一性和罪证性。
这么多年,我去过很多地方,见惯许多离别,无论是旷野的乱石滩,或是清幽的陵园,甚至肃静的殡仪馆,心中坚定跳动的红色火焰从来都丰盈万丈。但惟有在此地,一个人静静穿越时空,心第一次拧巴着,似被死亡即将吞噬到无力、无助和无望。
这就是真实历史的存在所引发的身心震颤,也是任何复建、重修、仿建都带不来的民族悲鸣。就因为,这里是死亡集中营,是将死之身没有一丁点希望的决死地,它就那么真切地站在那里。无数鲜活的生命目眦尽裂,生命于肉眼可见中加速消逝。
历史是最好的教科书。革命先驱李大钊在《国民之薪胆》中说:“吾国对日关系之痛史,宜镌骨铭心,纪其深仇大辱者,有三事焉:曰甲午,曰甲辰,曰甲寅。”苍白的文字会词不达意,吵闹的影音易偏颇取义,一切都不及身临其境的直视来得深切,因为只有物我两忘地沉浸,触痛灵魂的独自拷问,才能洞悉去伪存真的本源,一笔一划铭刻在骨髓脊梁。
80年过去了,东西方法西斯设立的“奥斯维辛”都已化作劫后余生文明的疮疤,变作人类文明的警钟,时刻长鸣“天下虽平,忘战必危”。
80年过去了,乃木神社、儿玉神社、靖国神社等军国主义痕迹尚存,军国主义的阴魂还没被彻底清算,华夏亿万同胞的冤魂尚未安息轮回!凭吊是为了铭记,落后就要挨打,知耻而后勇,吾辈当自强!
(作者单位:晋兴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