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读布谷先生的《江南草木》,仿佛被一双温润的手牵引着,缓步踏入了烟雨朦胧的江南秘境。没有恢弘的叙事,没有华丽的辞藻,作者以草木为笔,以时光为墨,在纸页间勾勒出江南的四季流转与人文肌理。合上书页时,鼻尖似乎仍萦绕着艾草的清香,耳畔仿佛回响着竹影摇曳的轻响,那些寻常草木,在作者的笔下竟都成了承载着记忆与乡愁的精灵,让人在喧嚣尘世中,寻得一处安放心灵的静谧角落。
布谷先生对江南草木的观察,细如毫发,深及骨髓。他写春日的荠菜,“贴地而生,嫩叶上带着晨露,像撒了一把碎钻”,寥寥数笔,便将荠菜的鲜嫩与生机勾勒得淋漓尽致。更难得的是,他不仅写草木的形态,更写草木与生活的交织——“母亲挎着竹篮,在田埂上弯腰挑荠菜,指尖掐断菜根的脆响,混着远处的蛙鸣,便是春日最动听的乐章”。这样的文字,没有刻意的雕琢,却带着泥土的芬芳与生活的温度,让人想起自己童年时在田野间奔跑,裤脚沾满草叶与泥土的时光。原来,那些被我们忽略的草木,早已将根系深深扎进了我们的生命记忆里。
书中对夏日草木的描摹,更是让人仿佛置身于清凉的江南庭院。“栀子花开时,整个巷子都浸在香里,白花瓣像凝脂,沾着雨水便愈发透亮,采一朵别在衣襟,连汗水都带着甜香”。作者笔下的栀子,不只是一种花,更是江南夏日的符号,是外婆摇着蒲扇时的叮咛,是少女鬓边的温柔。而夏日的荷塘,在他的笔下则多了几分禅意:“荷叶亭亭如盖,遮住了毒辣的日光,荷花从叶间探出头,粉白相间,像刚睡醒的仙子,蜻蜓点水,涟漪一圈圈散开,惊了池底的游鱼,也惊了看书人的梦”。读着这样的文字,夏日的燥热仿佛瞬间消散,只剩下满纸的清凉与诗意。
秋日的江南,在布谷先生的笔下是被草木染成的暖色。“乌桕叶红得像火,枫叶则是醉人的丹红,鸡爪槭的叶子带着几分娇羞的粉,杂着银杏的金黄,铺在青石板路上,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大地在低语”。他写桂花,“细碎的黄花藏在绿叶间,不张扬,却香得浓烈,晒成桂花干,拌在糯米里蒸成糕,一口下去,满是秋天的甜”。这些文字,没有悲秋的萧瑟,反而充满了生活的暖意。原来,秋天的草木不是生命的终结,而是沉淀与馈赠,是将一整年的阳光雨露,化作舌尖的香甜与心底的温暖。
冬日的江南草木,少了几分绚烂,多了几分坚韧。“腊梅在寒风中绽放,黄蕊疏枝,暗香浮动,不畏霜雪,像江南人的风骨”。作者写松竹,“青松翠柏,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挺拔,竹枝虽细,却能扛住暴雪的重压,待雪化后,又抽出新芽”。这些冬日的草木,不仅是风景,更是江南精神的象征——温婉中带着坚韧,平和中藏着力量。正如江南的人,看似柔情似水,却在岁月的风雨中,始终坚守着内心的笃定与从容。
布谷先生的文字,最动人的莫过于草木中蕴藏的人文情怀。他写艾草,“端午时插在门楣,驱虫避邪,母亲用艾草煮水给我洗澡,说能祛病强身,那艾草的清香,是母亲的味道,是乡愁的味道”;他写桑树,“小时候养蚕,天天盼着桑叶长大,桑叶的嫩绿,是童年的色彩,蚕宝宝啃食桑叶的沙沙声,是童年的歌谣”;他写柳树,“爷爷在河边种的柳树,如今已枝繁叶茂,我曾在柳荫下听爷爷讲牛郎织女的故事,柳枝拂过脸颊,像爷爷的手掌,温暖而粗糙”。每一种草木,都连接着一段记忆,一个亲人,一种情感。在作者的笔下,草木不再是孤立的自然景物,而是承载着亲情、乡愁与岁月的文化符号,让读者在品读草木的同时,也读懂了江南的人文底蕴。
《江南草木》不仅是一本写草木的书,更是一本写江南、写人生的书。作者在描摹草木的四季轮回中,也暗含着对生命的思考。草木有荣枯,人生有起落,正如春日的繁花会凋零,冬日的枯枝会发芽,生命的过程,本就是一场循环往复的修行。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我们总是行色匆匆,忽略了身边的风景,忘记了内心的宁静。而布谷先生的文字,如同一剂良药,让我们慢下来,静下心,去观察一朵花的绽放,一片叶的飘落,去感受草木的生命力,去体味生活的本真。
合上书页,我不禁想起自己家乡的草木。那些在田埂上肆意生长的狗尾巴草,那些在墙角默默绽放的牵牛花,那些在秋日里挂满枝头的柿子树,原来都藏着我未曾留意的美好与感动。《江南草木》让我明白,最美的风景,从来都不在远方,而在我们身边,在那些寻常草木中,在那些烟火人间里。
布谷先生以细腻的笔触,真挚的情感,为我们描绘了一幅鲜活的江南草木画卷。在这幅画卷中,我们看到了江南的四季流转,感受到了江南的人文情怀,更读懂了生命的真谛。愿我们都能如作者这般,拥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一颗感知温暖的心,在草木的荣枯中,体味生活的美好,在岁月的流转中,坚守内心的宁静。正如江南的草木,无论经历风雨还是晴好,都始终扎根大地,向阳而生。
(作者单位:屯兰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