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似乎把积攒了一整年的热与闹都倾泻了出来。空气像被煮沸的水,蒸腾着黏稠的热浪,街市的喧嚣、车流的鸣笛、人群的嘈杂,交织成一张密不
透风的网,让人只想逃离。于是驱车70公里,我来到了娄烦的皇姑山。
一踏入那片古老的森林,仿佛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身后尘世的燥与热、喧嚣被猛地关在门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凉沉寂的静。脚下是松针铺就的绒毯,厚得能陷进半个脚掌,每一步落下,都会发出细碎的“啪嗒”声,可这声响刚冒头,就被更广阔的寂静轻轻包裹、抚平,连风都在这里放轻了脚步,生怕惊扰了什么。
阳光费力地穿过层叠的枝叶,在地面织就一片斑驳的光斑,像谁不小心撒落的碎银,随着叶影晃动,明明灭灭,清清爽爽的。高大的松树笔直地伸向天空,树干裹着苍绿的苔藓,像披了件古老的衣裳,树根边散落着几簇白白的蘑菇,沉默地立在那里,像是岁月悄悄留下的痕迹。偶尔有露珠从叶尖滑落,“嘀嗒”一声坠入草丛,清脆得能在心里荡起涟漪,而这短暂的声响过后,林深的清寂便愈发深邃,深邃到仿佛能听见阳光穿透空气的微响。
林间的寂静从不是空洞的。它更像一张巨大的画布,无数细微的声响是点缀其上的笔触。松鼠在枝桠间跳跃的轻响,“噌”地一下便没了踪影;山间溪流潺潺,若有若无的水声,像谁在耳边低语,捧一把溪水,冰凉刺骨,暑气全无;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花丛里振翅,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微鸣。这些声音非但没有打破寂静,反而让这份宁静更显生动,如同水墨画里恰到好处的留白,给人以无限的想象。
坐在老树根盘结的树桩上,能清晰地感受到森林的呼吸。风穿过林叶的缝隙,带来清凉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松叶的清香。树叶随之轻轻摇曳,却吝啬地不肯发出过多声响。阳光在衣襟上慢慢移动,光斑流淌着,时间在这里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变得清晰可触,让人忍不住想把这片刻的清爽与安宁攥在手心。
暮色渐浓时,寂静染上了一层温柔的蓝。归鸟的啼鸣从远处传来,清亮又短促,随即迅速消融在林间,仿佛是森林对白日的轻声告别。此刻的寂静带着一种古老的庄严,让人不由自主地放轻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片土地亿万年的沉睡。
走出森林的那一刻,城市的喧嚣与燥热像潮水般一下子涌了过来,让人窒息得难受。这时才惊觉,皇姑山林间的清寂是如此珍贵。它不是无声的空白,而是自然最清凉的絮语,是生命在时光里沉淀的安宁,即便离开了那片森林,那份清凉与宁静依然在我心底留下悠长的回响。
(作者单位:屯兰矿)